裴晏禹不明白为什么韩笠一定要纠结这件事,事实很清楚:不管裴榷他们怎么打算、怎么安排,他只答应他们在治好病后结婚,而那只是权宜之计,他绝对不会结婚的。可是,为什么韩笠非要钻牛角尖呢?
他痛苦地捂住额头,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,努力保持平和,说:“韩笠,你听我说。我不管他们怎么盘算,如果他们真给我找到‘对象’,我会做的只有拖延。我会把我的立场和难处向对方说清楚,希望对方能帮我一起瞒过他们。等到我爸的身体痊愈,一切就都结束。我知道你讨厌他们,我也不喜欢。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,我不可能拒绝他们的要求。等我爸康复,到时候我和你远走高飞,和他们断绝关系,这样可以吗?”
韩笠没想到裴晏禹会说到这个份上,吃惊极了。可他没有表现出来,免得裴晏禹认为事情有回旋的余地。他眯了眯眼睛,道:“你发誓。”
“我发誓。”裴晏禹肯定地说,“如果你可以为了我,斩断和过去的一切联系,舍弃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人,那么我也可以。”
裴晏禹这么说时,韩笠不止想到了裴榷夫妇,还有杜唯秋、曲胜寒……以及那些他不认识、没见过的,所有跟裴晏禹有牵连的、被裴晏禹放在心上的人。韩笠真的曾试图包容他们,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韩笠省心。
韩笠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,说:“好。裴晏禹,你说过,如果有一天我觉得被你辜负,我可以毁了你。现在,我要你用这个再发一次誓。”
不安以简短的速度从裴晏禹的心头掠过,可是,看着韩笠充满灼热和焦虑的眼睛,裴晏禹想不到不安的理由。他怎么可能辜负韩笠呢?何况,他与过去的联系早已断得差不多,只剩下父母没有舍弃了。
“我发誓,但凡我今天说的,有一样没有做到。你可以毁了我。”裴晏禹说。
听罢,韩笠心疼地蹙了蹙眉头。他凝视着裴晏禹认真的眼睛,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头顶,轻声道:“对不起,但我没有办法。我受够了。”
忽然的鹿鸣4
那天过后,裴晏禹再没有送过外卖。
临近毕业之际,家里遇到这样的事,裴晏禹已经没有时间再找另一份工作。所幸,当他重新联系静安市第五医院,那里曾经接收过他实习的领导还愿意给他机会,允许他在毕业后去报到上班。
如此一来,工作就有了着落。
事到如今,裴晏禹已经没有精力再顾忌在哪里会遇见杜唯秋。手术过后,他也好,裴榷也好,都需要康复治疗的费用,韩笠不让他做兼职,他起码得有一份工作让自己糊口。
对于韩笠的要求,裴晏禹自然清楚他的难处,可是偏偏裴晏禹自己也有委屈,所以誓是许了,也愿意遵守,心底还是有些不服气、不爽快的。
裴晏禹之所以马上决定去五医院上班,多多少少有赌气的成分在。但是,他想:既然已经为韩笠而许下那样的誓言,就不必再畏首畏尾了。
手术的日子很快订了下来,在裴晏禹毕业前夕。
韩笠逼迫他发誓前,似乎早已有了准备,所以当后来裴晏禹说起手术的费用,他毫不犹豫、不容置疑地表示手术的费用他会出。
当时,裴晏禹看着他的表情,心中纵然想着不该如此,却不敢再说什么忤逆他的话。韩笠跟着他,已经太辛苦了,如果他连付出都不允许韩笠去做,那他还能为韩笠做什么呢?
“手术费用筹好了?”听到儿子这么说,韦柳钦惊讶至极,很快,她古怪地打量裴晏禹,“是你自己筹的钱,还是他给的?”
不知从何时开始,和韦柳钦交谈的时候,“他”这个字成了特指。裴晏禹近来已经疲惫到没有精力撒谎,如实道:“韩笠准备的,但以后我会还给他。”
韦柳钦满不相信,说:“你最好会。别忘了,你答应了你爸,是要结婚的。”
裴晏禹听见“结婚”二字就心烦,淡漠地回答:“我没忘。”
也许是他的逆来顺受让韦柳钦惊讶,她狐疑地端量他,半晌竟道:“那就好。本来男人和男人就不该在一起,这不是大自然的规律!但你既然和他好过,那也没办法了。他肯为你出钱,人应该还行吧。你俩玩玩也没事,最后你找人结婚就成。”
闻言,裴晏禹面色霜白,难以置信道:“妈,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?”
“这有什么问题?”韦柳钦莫名其妙,正色道,“再说,你是真喜欢他?你喜欢的是别人吧?”
裴晏禹听罢一愣,问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叫杜唯秋是吧?你喜欢的那个人。”面对愣住的儿子,韦柳钦厌恶地皱了皱鼻子,“那天在医院见过,忘了在几楼了,认识小曲的。我原先看,以为小曲认识那个姓韩的,还有点生气,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姓杜,是你们学校的老师,还是你的辅导员。我听小曲说,那个杜老师是趾洲人,和你同校?合着当初你非要到京口医学院上学,是因为知道他在那里当老师啊!你爸一直以为你一心一意到东部城市谋发展,如果让他知道,